第三話,床單上的皺摺(八)
八
或許是太久沒經歷生理期,這一次,裴又春不僅經痛明顯,伴隨而來的症狀也都很強烈。
她的經血的顏色深沉,量時多時少,還夾著細碎的血塊。期間,她除了下腹絞痛、腰骨發酸,就連大tuigenbu都隱隱牽痛。
體內激素的波動,更令她頭暈、倦怠,微微低燒,甚至稍一進食就會反胃。
裴千睦見她如此不適,只有必要時才前往公司,其餘時間幾乎都留在家中陪她。
過了幾天,好不容易捱到生理期快結束,她的氣色仍未恢復,體重也掉了不少,小下巴顯得更尖了。他看她那瘦弱的模樣,很是心疼。
那夜,裴又春輾轉難眠,裴千睦坐在床邊,低低哼起旋律哄她。她聽著,覺得有些熟悉。
過了一會,她忽然意識到——那是小雪作的曲子。
並不全然一致,但極為相似。
她不禁屏住了呼xi。
出於疑惑,裴又春忍不住問:「哥哥??你哼的曲子,叫什麼?」
「不確定現在有沒有名字。」他頓了下,似在回想什麼,「是一位高中同學作的。我和她不熟,偶然聽到她演奏,覺得好聽,就記下了大致的旋律。」
她內心微微一震。莫非,哥哥和小雪是高中同學?
不過她沒追問。
倘若她所獲悉的消息屬實,小雪便已不在人世。
問了,徒增悵然而已。
「小春也覺得好聽?」他伸手,輕輕撫過她的髮絲。
「嗯??」
然而,與之一同浮現的,盡是些污濁不堪的回憶。
一遍遍,折磨著她。
陰暗chao濕的房間、酸腐惡臭的氣味、沙啞黏膩的呻yin,還有日復一日無止盡的侵犯。
沉重,又窒息。
裴又春睡著後,裴千睦離開她的臥室,來到走廊盡頭。那裡有一扇落地窗,窗外的月色清亮,灑落他腳邊,為深色地毯鋪上一層柔白。
由於她剛才的提問,他的思緒被帶回從前,也想起了高中的同班同學——佟雪。
她是一位很安靜、總是獨來獨往的女孩。體型清瘦,肌膚白皙,留著偏長的瀏海。她經常低著頭,像是刻意迴避旁人的目光。
高中整整三年,他們基本上沒有任何交集。
僅有一回,在音樂課下課後,他發現自己把直笛忘在了抽屜,折回音樂教室去取,意外撞見仍留在教室內的佟雪。
她坐在鋼琴前,沉浸於彈奏,手指於琴鍵上輕盈躍動。當他跨入的那一瞬,她被他嚇了一tiao,從而停下動作,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他。
「抱歉,我只是回來拿東西。」
他自抽屜抽出直笛,轉shen就要離開,卻被她叫住。
「請等一下,裴??千睦同學。」她的聲音很小很輕柔:「能聽完這首曲子再走嗎?」
那是他初次,也是唯一的一次,與她對話。
他瞥了眼牆上的掛鐘。距離下堂課還有好幾分鐘。於是微微頷首,走到鋼琴旁邊。
佟雪重新落指,舒緩的琴聲在空間中liu淌,曲調和諧而澄淨,猶如一首被月光浸潤的搖籃曲。
等她彈完,他低聲問她:「方便知dao曲名嗎?」
「目前還沒有名字。」她淺淺一笑,「我創作的,想送給喜歡的人。」
他隨口一問:「對方和我們同校?」
「的確可以這麼說。」她垂下眼簾,視線落在指尖。
當下他只覺得,她的回覆方式有點奇怪,但並未細想。
直到大學畢業後不久,某次高中同學聚會,佟雪雖沒到場,卻有同學談論起,她前陣子結了婚,對象是教過他們美術課程的老師。
現場一片譁然,而他恍然那句話的真正意涵,也懂得了藏在樂曲中的秘密。
這幾年,他工作日益繁忙,錯過了一場場同學會,自然沒再聽說關於她的近況。
她過得如何呢?
時光推著人們向前走。
就像他,很少琢磨過往的一些人、一些事。
只能著眼於此刻的現實。
即便如此,他仍盼望,曾短暫與他相處的她,一切安好。
si m i s h u wu. c o 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