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我就给两位翻翻计分牌，保证公，童叟无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教你走出这座街坊，今日便算我输了，狼首自去不妨。”

仅需要经验积累，勇猛无惧地冲击瓶颈、挑战生死玄关，尚须机缘顿悟，三者缺一不可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掌刀略偏，回过右掌，及时接住异物，只觉入手烂，似是腐肉，外层似裹丝缕；未及动念，掌心麻难当，反手将那物事掷出，阻住了抡臂复来的狼首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峰绝学，如调香料蜜膏的鸩酒，知其有毒，隐忍不用者又有几人？临敌之际，抑不住炫技的冲动，等若将命交到敌人手里，下场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    连柜后的胡彦之都等他出手，耿照岂无防备？侧首让过劈夹面的残骨肉汁，一腥腐气味忽至，聂冥途上半看似不动，枯瘦的手臂却暴长近尺，五指虚抓，骨甲直扑耿照面门。

        是故武林虽迭有新秀，却非俱成大材，盖因光阴之功无有捷径，崭角后，仍应养晦韬光，方能于浪之中稳据一席，不致没。

        目可及的范围内，连些许能补耗损的血肉也无，至此聂冥途终于明白，耿照是有备而来，绝非临时起意，弯镰般的骨甲勾起油腻的瓦盆边缘，示以盆底狼籍，笑意既鄙且衅。

        聂冥途眯眼一瞥柜台。“我说盟主怎么派了团麦芽糖盯老狼，原来一开始就打群殴的主意。小和尚，我记得你以前气的，酱缸里了大半年，跟谁学坏了这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都弄到这般田地，盟主何不在肉里掺点料，直接放倒老狼？行事迂阔，枭雄都不枭雄了，教人好生失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聂冥途大笑。“有趣！迂归迂，迂到像你这么有趣的，我还是一回见！此番再出，所遇诸人，你是最有意思的一个，样样怪，样样都不合拍，真真妙极！哈哈哈哈——”肩微动，勾起瓦盆往耿照面上掀去！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这话，合著当我是畜生了。”聂冥途狞笑：“小和尚，你阴损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耿照不置可否，随口笑问：“狼首要毁坏这张板桌，须用上狼荒蚩魂爪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较之蚩魂爪，双方高下立判，掌刀后发先至，反抢在爪势之前，眼看将切中腕脉，聂冥途拼着右腕不要，五指箕张，掌力疾吐，一团物事脱手飞出，腐败气味大盛，中人呕，显然这下才是正主儿，偷袭云云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疑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此后恩怨两清，不寻老狼晦气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如狼首，何异于狼首？想到狼首可能这样，我便无论如何也不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聂冥途疏眉微挑，似来了兴致。

        咫尺之内极难变招，换作他人，早被击中。可惜在“蜗角极争”心法之前，任你出手再快、方位再刁，只消有一丝余劲可用，便能于施力极小大文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比你坏的么？”胡彦之跟他多日，憋得狠了，气势汹汹，边说边挽袖子：“不教训教训你这坏萝卜胚子，街坊都不乐意了。别跑啊，过来让我打死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况且……老狼也不是没有压箱底的法宝啊！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罢？拿狼首问罪，也用不着下药呀。”耿照敛眸：

        老胡赶紧夹着尾巴，放落袖。“注意不许爆口，不许问候对方女眷，插眼撩阴也是不可以的……老先生自愿躺下的话，我们再送鸡一盆，金烛若干，都是刚烧完的，保证新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耿照没理二人斗口，只说：“本盟家务事，不假外人之手，便是我的义兄胡彦之胡大侠也一样。狼首请放心，今日之斗，止于你我之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下回再打过。”耿照不禁失笑。“赌战归赌战，公归公，岂可混为一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狼荒蚩魂爪”并非毒功，以狠锐见着，耿照仗有先天真气护，掌刀劈出，直斩狼首腕脉，劲力沉雄、招式古朴，正是“寂灭刀”的路数。

        棚外，檐瓦交错的空隙间，墨色似鼓出汲饱的宣纸，的空气入肺重，凉飔掀飞棚角布招，雨滴仿佛随时能摔碎一地，然而却迟等未至。街上不知何时，已不见行人车，这府尹衙门后的巷弄爿角像是独立于天地之外，连雨都被挡在看不见的圆穹之外，只压得满天乌霾，随风转。

        依耿照年岁，纵有百世罕有的机遇，置死地而后生，独不能无端生出驾驭此等绝学的经验识见。

        聂冥途一怔。“自然不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聂冥途对此物亦颇忌惮，侧过让，“笃”的一声细响，后梁钉上一团牛也似的灰败肉块，纹理间漫夹青丝，竟是一小块连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