茱恩耸了耸肩，仰起脖子将杯子里最后一点热水一饮而尽。她得意地拍了拍被扔在床脚的那个鼓鼓的托特包——里面满了茱恩的随行，“No      need      to      worry,      your      girl      all      packed.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在睡觉，你去上大学以后妈妈在社区里结识了一些牌友——别这样看我，她们不赌钱。”雷克斯在茱恩的瞪视下补充了一句，他向厨房的方向走去，起袖子，出一截结实的小臂，“昨天她把她们喊来一起搓麻将，太高兴了一时打到凌晨三点。Coffee?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茱恩耸了耸肩，歪倒在吧台椅上。她一手支颔，百无聊赖的视线在房子里扫，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在自己没有回家的这一年间它变化的点点滴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还没来得及敲门——茱恩发誓她还没来得及敲门，面前那扇挂着松枝和迷迭香花环、坠着圣诞小灯的大门便突然开，把她吓了一。

hot      bath      though.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茱恩忙开口打着招呼，后半句话却随着看清开门人的动作而淹没在了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雷克斯左眼下缘的肌肉弹动了一下，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拒绝和自己说话。但男孩最终还是退让了，他微微侧过子出一个堪堪够一人通过的小口，使得茱恩翻了个白眼，只能认命地往里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Um,      hey,      Rey.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妈妈和克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June.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是雷克斯，雷克斯正站在门口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时她总是会忘记在自己离开他的一年里发生了些什么，忘记雷克斯的生命里居然也会出现自己缺位的轨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Yeah,      why      not.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茱恩站在家门口，侧在那个被得满满当当的巨大托特包里翻找着，感觉它已经变成了杂物的海洋。有那么一点像赫的串珠小包，但实用和便捷程度还没有那玩意的百万分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让自己的妈妈发现她未成年饮酒，还把自己灌到宿醉的程度，非常感谢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该死的隐形迷你人，读读空气！

        那面装有置物架、被妈妈摆满家庭照片的墙上如今多了一条纵贯上下的裂痕，起初很阔大，就像一天堑深渊，接着变得细窄，最终隐没于墙布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视线顺着裂痕的方向逡巡，注意到置物架上已然多出几张没有自己参与的照片——一个阴沉的男孩套在他那件稽的学士服里，在旁或欢呼或哭泣的同学之间愈显突兀。他盯向镜的眼睛就好像透过时间空间的界限同茱恩的交缠在一起，那种强烈的怨怼让她心里一悸，猛地转移开自己的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茱恩在心里用力地摇了摇，清除掉不该有的年。她转过去看雷克斯正在搞什么鬼名堂，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正躬从储物柜里拿咖啡粉，那个红色的罐装桶看起来无比眼熟—

        他的高相比去年又长高了一些，现在已经隐隐近6英尺2英寸——即便拥有一半相同的基因，他们之间毕竟迥异。一些发生在雷克斯上的变化常常令茱恩感慨造物主的不公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她自己放弃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拒绝萨拉帮她找药片了。如果说刚才的感觉只是一个小人在她的太阳上施工，well，现在他们显然进化成了一整个工程队，或许还拖来了一台岩土钻——哇哦，他们还真是不嫌兴师动众。

        茱恩家并不是一个信教家庭，因此圣诞氛围并不过于厚。但人毕竟有从众特，李蘩依旧带着克将房子里简单布置了一番，一颗中型的圣诞树被摆放在客厅一角，厨房的吊灯上甚至象征地挂了一束槲寄生。

        茱恩随口问，把托特包扔到沙发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扯起嘴，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，抓住托特包背带的手指攥得死紧，四个月牙嵌进柔掌心，尽只有她自己知。

        *

        她那片该死的阿司匹林呢？

        男孩一手插兜，一手握着门把手，脸上的表情十分生，让人读不出他实际的感情。那双即便让茱恩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勾勒出的、像燕子一样感的琥珀色眼睛藏在低垂的睫之下，粉色的嘴抿出一个冷的直线，或许是由于天气干燥，稍稍有些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现在的高只能堪堪过弟弟的肩，她能清晰感觉到雷克斯被T恤包裹住的肌蹭过自己的侧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Hey,      mom-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炽热的温度攀上茱恩的双颊，她很难说清自己的怒气是从何而来，究竟是源于她感受到的沉默的羞辱还是对自我的责备。她深一口气，提醒自己她不想在圣诞节的大早上就和自己的弟弟置气，一把将行李拖进客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