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回不巧，李忘生似有所感一样，也回过来，正好对上他的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先前爬山时，他十分坦诚地跟谢云讲述了自己的份，听到他作为魂魄的一分，修炼千年才堪堪能借助石像化形，那时谢云就觉得这小妖怪好像有点弱。现在看来，果真不怎么强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云扑哧一声，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千年坐守，他不敢确定自己究竟修炼到了什么程度，究竟能不能安心离开华山，所以，谢云每提出一种想带他什么的方案，他都要犹豫，都在担忧，即使到了现在，缠着想害谢云的恶鬼已被解决，他还是在昏睡中也依旧蹙着眉。

坐起来，只觉浑酸痛难忍，像被一群大汉打了一顿一样，连关节都咔咔作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、称自己算是怪物又不算怪物的“人”，心疼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着脖子，试探着喊：“李忘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忘生是个好士，不是在他自己的年代，还是在这个年代。谢云对此十分笃定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云找了巾来给他去额上出的细汗，又后悔又内疚：“早知你这么费劲，我就不麻烦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样是不礼貌的。他暗暗提醒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云打着哈欠从浴室里探出颗脑袋，看看他笔直端正的背影，又安心地缩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忘生看着他笑：“师……谢兄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把巾放到床柜上，不由自主地又坐回去，控制不住地望着李忘生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忘生还没能化形的时候，是不能离开华山太远的，这里有清正罡气护他无虞，这才安心地修炼了这么多年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云忽然感到心疼。他很少产生这样的情绪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，是一件很辛苦的事，他不会把珍贵的时间用来浪费在这种对生活无益的事情上。可他确实是心疼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云着满嘴泡沫呆立当场，几乎瞬间就觉得耳朵脸颊，好像贼被抓包一样心虚且尴尬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真惨。他暗自腹诽。两天睡不了一个好觉，这游旅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定在对方脸上，一一地数着纤长的睫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千世界，他只剩那个山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当他心中开始漫上失落的情绪时，床下传来声虚弱的：“谢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无妨……”李忘生闭上眼，声音轻飘飘的，“它怨念极深，我花了些功夫才将它超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——我现在好像个变态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云吓了一，飞快朝声音来源爬去，就见李忘生倒在床尾的地毯上，一副刚被他喊醒的虚弱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如果有另一个怪物，愿意跟他一起取……那，怪不怪物的，好像也本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现在已经没有他当初的观，也没有他的师门，李忘生的故人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，他无家可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猛地惊觉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为什么会觉得，这个人一见如故呢……他好奇却专注地望着那片柔的。难是食色也？

        谢云不想看到他这样忧愁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不对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是借石像化形的原因，李忘生无论是手还是脸，都是冰冰凉凉的感，虽然有呼，却好像只是出于人时候的本能，终究还不能完全称作是活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话音未落，人就彻底昏睡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会儿，他又没忍住，一边刷着牙，一边伸长了脖子去看人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谢云竟然丝毫没有恐惧或抵的感觉，甚至油然生出种“是他就行，是石还是人”的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只是有些累而已……你有事，我怎会袖手旁观……”李忘生的声音越来越弱，“不必担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点，他心中一阵骨悚然，跟猫见了水一样猛地翻下地，正再去开间房，却又想到不好解释，只好抓抓脑袋，决定今晚打地铺，凑活一夜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想着，他的目光落在李忘生饱满的下上，连不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或者说，这样小说里才会经历的奇遇，这样一个如玉如琢的人物，换是谁都会忍不住施加独特的感情？

        其实这世界上怪物多了去了。谢云暗暗想。我自己也许都是一种怪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样？”谢云把他抱上床，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模样担心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他伸手抚上李忘生的眉心，为他抚平那令自己感到不爽的褶皱，又不自觉地抚上那点朱砂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夜梦境繁复，睡醒时，李忘生已经自学成才地沐浴洗漱了一番，乖巧地在落地窗前打坐调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