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子正杵在炒锅旁忙活，拿围裙边一抹油亮亮的脸，说：思诚啊？这个点咋没去上学？馄钝咱中午不卖。

        钱老师推推鼻梁上眼镜，问：你今天为什么迟到？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再次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噢。王研晨把水杯往他桌子上一戳：去给我打水！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了个投降状：好吧，我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手背在后，死死绞在一起：......我妈...在医院...医生突然打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教室，王研晨正跟一个男生对骂，那男生嬉笑脸的：怎么着啊王研晨，你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心里又咚咚起来：不知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低着，轻轻点。

        行了，你回去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没，就是让签字，说是阶段的签字。李思诚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，反正他在说谎，因此脸烧得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拎着两个水杯往热水房走，一个是他的，一个是王研晨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汉子的妻子正好扯着生面条从棚子里出来，问：思诚，不要碗炒面啊？咱家炒面也香，你看那几个叔，天天吃炒面！加蒜毫跟肉的！李思诚心念动了动，他看到红底白字的广告布上印着：肉炒面---5元。他的脸更红了，小声说：我的...我不饿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瞥他一眼，大抵天下所有母亲的都有莫名的热心，她看出来了点儿什么，镇着蛮严肃的脸，稀疏刘海汗津津贴在前额，在呲啦的炒菜与窜鼻腔的油烟里大声说：看看你瘦的，都上初中了！李姐之前借了我五块钱，这份儿正好抹了！他爹，给思诚加份炒面，多放两块儿肉，我今天就得盯着他吃完！

        女人的声音还在叨叨，生怕谁不知似的：......这孩子天天去医院看李姐...是呀！嗨！早上就吃个烧饼，我看着生气，现在的孩子都不好好儿吃饭呢！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笑了：不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师是个严厉的中年女人，姓钱，她发是自来卷的，已经掺了不少白发。又不懂得护肤，看上去十分显老，其实才不过四十岁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现在心情不错，不过早上没去医院，他还是有点儿担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汉子嘿嘿一乐，捞过生面条浸在沸的面汤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研晨挥起拳：我数数了！一、二、三......

        那天中午李思诚吃了香的炒面，肚子都圆的，在公交车上直想吐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说：去医院看我妈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钱老师知他家的事儿，严肃的表情没变，顿了两秒问：出事儿了？

        钱老师了茶水，又扶了扶眼镜问：对了，上回我听有学生说有人在男生厕所打架，你知不知这事儿？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回到座位，王研晨一甩尾回过来，水灵灵的眼睛看他：你上午怎么没来呀？

        到了学校，午休还没结束，他跟老师去说迟到的事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思诚的勇气扑地一下破灭了，他立在原地，感到周边的人那些民工、环卫工、给孩子喂的女人都在看他，笑话他。他脸红了，嗫嚅着，准备饿着肚子去学校。

，要一碗馄饨。

        开店的是对夫妻，在城中村租下棚子开小吃店，早上卖早点中午晚上卖炒菜炒面，生意很红火。他认识李思诚。

        行了，回去吧。上午上的数学课，回让课代表告诉你讲了什么，哪里搞不懂记着来我这儿问，知不？

        钱老师板着脸，却没难为他，只说：以后再有这种事儿，得提前跟老师说，知吗？你要是下午再不来，我跟校长就得去报警了！

        路上迎面走过来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，勾肩搭背的，看见他眼神一躲，骂着街走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