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屈咸亨死了，我不

        取下殷横野首级之人，其实不难猜。

        幽邸墟残间的最后一瞥，并不是台丞与他的告别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夹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拘提、抄没、砍的饬令之间，有一封缉捕观海天门副掌教“剑府登临”鹿别驾的义子鹿彦清的海捕文书，被忽略掉也是理所当然之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据说朝廷有追封萧、谈两位大人的意思，白城山也会修建墓冢纪念，兴许还要盖庙祠，只等圣旨下来，约莫还要一阵。此前市井传得沸沸扬扬的刀尸黑榜，一夜间洗刷干净，按帝门漱宗主那厢的消息，武林之中亦少有人再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早在决战前的数个无人之夜，少年悄悄潜入禁老人的驿馆，萧谏纸便有系统地把一切交代给他，包括策动“姑”运作的证据，录有他和七叔各种研究调查的笔记图册，还有万不幸失败，后续殷贼可能的各种迫侵袭，及化解因应等，一一授与耿照。

        以致镇东将军派大兵直薄真鹄山，得天门掌教鹤着衣担保他师徒俩都不在山上，并下令逐出教门、百观皆不许包庇时，大伙儿都还搞不清楚是怎幺回事。据闻谈大人死前写了状子，告鹿彦清欺男霸女、目无法纪，圣上一看忠臣遗笔，龙颜大怒，着令东海速速查办，务必还青苎村民一个公，算是当中的小插曲，没几天工夫舆论又转向何人涉反被抄、牵连几何云云，谁理个杂士和他的私生儿子归案了没？

        毕竟连殷横野都丢了脑袋。

        幽邸战后，李蔓狂和风篁将战果带回了镇东将军，要不多时，朝廷便给姑一案定了调，从刑出的名单，指首谋是人称“隐圣”、一向德高望重的江湖名宿殷横野，此獠不但已认罪伏诛，对诬攀萧老台丞、害死台丞副贰谈剑笏一事，亦供认不讳。

        经脉和丹田气海的重创，使他几成废人，说话喑弱虚疲，只

        必是他代表镇东将军府和央土任家，摘下了名列“凌云三才”之一的绝高人之首。

        有眸子依然放光。那不只支撑着老人，其实也一直支持着耿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正如蚳长老所言。殷横野之死，震惊江湖，乃当今武林一等的大事，各门各派无不争相打听，是何方高手有此能为，甚有好事之徒拟了几套‘新三才五峰’的榜，无论内容是如何的风牛不相及，其中有一条万儿，家家都列在上，无一肯漏。”黑白分明的美眸滴溜溜地一转，举盅就口，不再说下去，众人皆知她说的是谁。

        耿照并不热衷名位，况以他浅薄的官场经验，也知“锥中，其末立见”的理，出锋可不是什幺好事。但萧谏纸能洗刷污名，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，他忍不住扬起嘴角，喃喃：“老台丞本已有了自污其、任人唾骂的觉悟，不惜承担一切罪名……现在这样，真是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潜行都的工作就是耙梳这些渐趋静默的风声动，巧妙地把暗示放出去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，确保在众多揣测当中，有正确的、或利于同盟和盟主的分。光是这样，就得用上潜行都里的最锐，绮鸳迄今仍在谷外各活跃，和所领的姊妹们还没被叫回来替盟主“疗伤”；若耿照再迟几天醒来，就非召回她们不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姑谋反一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，慕容柔与平望任中书的联手默契，已然呼之出。为慕容麾下新近崛起的武胆，先于论法大会三战扬名，继而一统七玄，向七大派释出和睦之意者，舍耿照其谁？

        “这——”耿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“老台丞这……这便平反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正是。”蚳狩云微微颔首，面上却没什幺喜怒，敛眸平静：

耿照，重返半琴天的内室，闭门密议。推蚳狩云为代表，将近二十天里发生之事，择要向盟主报告。

        至于姑、刀尸一类满是江湖匪气的物事，很快被好事之徒抛诸脑后。神神叨叨虚无飘渺的，哪有朝廷政争好看！随便抄掉一座侯府都不知要死多少人，是你们成天打杀能比？简直不是玩意儿。

        今上震怒不已，下令匣首平望，算算时间，这两天差不多刚到京城，正传示百官，以儆效尤。按照往例，之后或将悬于西市，让百姓也瞧瞧谋逆造反的下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和屈咸亨，都有了背负恶名而死的觉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雪艳青半天没见耿照接口，忽然冒出一句：“说的就是盟主罢？”众人都觉没没脑。只是雪艳青武力强横，份又高，偶有些莫名其妙的举止，旁人的反应多半是莫测高深，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要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消息一出，央土东海各地陆续有党羽落网，有的锒铛入狱，也有拒捕遭毙，就地正法的，当中层级最高甚至到达侯爵，据传南陵的代巡公主段慧也牵涉在内，眼下人正在央土境内，缇骑正四搜捕，朝廷也公布了悬红赏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崛起速度和武功造诣已够骇人的了，更可怕的是他背后除了七玄势力，竟还有慕容柔和任逐桑当靠山……这让所有的江湖耳语在瞬间通通沉默。谁也摸不清这大半年前尚无籍籍之名的乡下少年，后究竟有多深的水；情况未明朗之前，附和或抨击他都显得太过不智。

        漱玉节见她投来视线，抿嘴一笑，娓娓续：

        耿照对她微笑点，示意“知了”，雪艳青才又端坐如前，美眸平视，恢复原本那副诸事莫扰的清冷姿态；樱虽抿，嘴角却微微勾起，绽一丝笑意，似觉帮了他点什幺，约莫连她自己都未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