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遍铺青砖，清洗得一尘不染，移去床椅等家俱，居间一座平高台，包着打磨光洁的镗亮铁，约与腰齐；两面窗牖前垂着滤尘用的薄纱，另设有通风。铁台边上的瓷盘内整整齐齐摆着刀、针诸物，应风色判断这屋子是用来进行外科救治之，却不知莫婷何时在此了这等布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她连药室都弄好了，就在后进。”储之沁见他满面狐疑，小声。“说是兵凶战危时，可不能没有个急救的地方。”自从“韩雪色”冒死搭救之后，小师叔对他的态度，便从微感歉疚转变成友善；说也奇怪，卸下心防之后，少女一瞧他的神情眼色似乎就能明白其心思，就像这会儿一样，自然而然便说出了他想知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偏间须褪鞋才进得，应风色与梁燕贞将人抬上高台，便给女郎请了出去，只储之沁留在屋里，以皂水清洁地面，遍洒白酒净尘。一人隔着门牖：“我也略懂医术，或帮得上忙。”却是怜清浅。

        莫婷以干净的白巾裹住口鼻，检视创口，也不回。“心领了，我与姑

        娘素不相识，只恐合不来。”便再也没搭腔。

        天井间忽响起一把慵动人的嗓音：“那与我合可好？”应风色寒直竖，被踩了猫尾巴似的一把起，下意识连退数步，差点撞上墙，失声脱口：“莫、莫执一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贴的乌缎曲裾裹出葫芦瓜似的夸张曲线，肤光柔的美妇人款摆而来，风情万种，踩着木屐的雪白玉足说不出的淫冶诱人，但在她现以前，谁也没听见喀喀屧响，仿佛穿的不是最吵的屐儿，而是猫掌肉垫，才得这般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    绕腕缠指的金饰被黑衣发衬托得格外神，白腻的肌肤也是。美妇屈着如茭白笋尖的纤指，碎沟间的一颗汗珠，应风色“骨碌”咽下津唾，畔的储之沁出一脸嫌恶，对此人的些许好感顿时烟消雾散，哪知男儿不是馋，而是惊，被毒折腾得半死的记忆一霎涌起，此节实属冤枉。

        莫值一乜他一眼，彤艳的红勾起一抹迷魅，嗤笑：“没礼貌！有这么直呼岳母名讳的么？还是我家的好婷儿干腻了，这才想起她娘亲的好来，不想便宜女婿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无乘庵诸人没想到他和莫婷是这种关系，差点瞠掉眼珠子。储之沁倒抽一口凉气，小脯都给撑大不少，转念又想：“不对，莫婷的这位令堂大人可是女魔，说话不作准的，肯定是假。同族人……那样，那不是和牲口……差不多么？怎、怎生弄得进去！”小脸微热，赶紧甩，这才恢复了正常呼。

        莫执一在屋外洁手洒酒，玉颗儿般浑圆细致的拇、食二趾褪出夹脚屐绳，小手举在耳畔作投降状，微歪雪颈笑出梨涡；虽是故作痴，竟比在场任一名少女都要合适，既纯又，也是一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外人不行，我来可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莫婷瞥她一眼。“不能添乱，我一定要救活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糟哇。”美妇巧笑嫣然，褪屐入室，规规矩矩让储之沁为她洁足，朝台上张望着。“你那副输血针没了罢？别开腹腔，也死他。投药降低秽染，赶紧合止血，还不行就用烙铁。”随手接过白巾裹住口鼻发，包得村姑也似，扎起袍袖，快步走到台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你还敢提输血针！

        东洲医家视外科为小，输送血尤为异端，死于庸医胡整的无辜病人不知凡几，有能力和意愿为大夫打造输血针的匠人极罕，代价亦高。老樗林大火后已过数月，莫婷还没能弄到第二副，大大降低了叶藏柯的存活可能，闻言益发烦躁，蹙眉：“你到底来干什么？专程取笑我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怕苍蝇沾上我家婷儿，瞧个心安。”莫执一耸肩乜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