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张面孔，他并非第一次看见。

他可是这么一个人过了将近百年的日子，早就不怕什么孤独寂寞，再说，他那屋子里就一张床，总不能让他们师徒像一对侣似的夜夜同枕共眠吧？

寄无忧倚在他怀里，轻的像一捧风，之即散，于这人间，再无忧愁。

良久的沉默后，他颤着手，碰了碰他已然冰冷僵的面颊。

收徒弟？

――最开始，也是长久的黑暗。

细数一番，阿月来后，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。

趁着乱之际，寄无忧双眼颤动，最后一次让视线越过尸横遍野，看向了那间他住了近百年的破屋――如今已在打斗中沦为一片废墟的光景。

然而，待到他看清了这小子的面孔之后，他又愣住了。

是在叫谁，他只觉得没有人再向他挥剑，应当是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对。

寄无忧阖上眼后，听到了无数种声音。

耳边的鸟啼雀鸣伴着东升的日光一响起，浅眠中的寄无忧两眼一睁，看到眼前叶影重叠，绿摇曳，不由皱了皱眉：他不是在喝酒吗？怎么喝到林子里去了？

“师父。”

呸！

寄无忧霎时酒醒了大半，忙将这少年从溪水中捞起，二指探向他的鼻息，才默默松了口气。虽然只是非常微弱的气息，但只要没死，总还是救得回来的。

他只想找条灵溪洗洗咙，然而走了两步，忽又想起昨夜白长卿的那堆唠叨，心里便郁闷了起来。

死前还不得清净，实在是件扫兴的事。

他知白长卿心里在盘算什么，用一个徒弟把自己留在山上，不让自己去凡人的城里玩乐――这当然是不可能的。

叱骂，叫喊，嘶吼，哭号，此刻全都混一团，涌入了他已经无暇思考的大脑之中。

寄无忧扶着额坐起，这隔夜酒还未醒，外加了一整晚山风，现在整个人晕乎得很。他寻思着昨晚自己到底是喝了多少白酒，怎么里竟疼的这样厉害。

那时他被人群簇拥，光彩无比，所有人都争相要去结识他，这

有建屋之时，便有拆屋之日，冥冥之中，好像一切都早已定数。

等等，血臭？

轻轻晃了晃怀里的人，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。

想着想着，一条溪水忽地闯入眼帘，让咙正辣的寄无忧的心情来了个峰回路转。他倾上前，看也不看，便用手捧起溪水，直直地送入了口中。

那从刚才起，他鼻息中这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气味是……

他还记得那一天，他是怎么把那个少年捡回来的。

前段时间举办的门派大典上，寄无忧远远地见过他一次。

寄无忧被猛地呛了好几下子，心里气得不行，暗骂这水怎么会这么腥？还净是一血臭味！

那间屋子建的不大，里面要啥没啥，阿月还没来时，寄无忧大都在人间玩乐度日，很少会在这间空屋过夜。

……死了？

这小子……不是门派里那个有名的剑修楚九渊吗？

他未抬，不知天上已是血光冲天，赤云盘绕。杂草蔓生的小小山，早已化作一片尸山炼狱。

寄无忧转过，才发现一个倒在溪水中的少年――他上的大半肤已然焦黑溃烂，可怖无比，空气中的血臭味，很显然便是来源于他了。

第二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