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奚轻轻摇着扇子，为他扇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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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医生跟着吗？”沈奚插入一问。

直照在眼上的日光被挡了去。

没有人敢接？沈奚觉出不妥：“让我去看看。”

灵堂上的挽联都是歌功颂德居多，为攀附傅家，有联语妙的，有气回的，有人泪下的，唯独这一幅像应付差事，哪里有抄句诗词就送来的理？

傅侗文说到这里，笑出了声：“等再见到我，我险些没认出他来，蓬垢面、脸色灰白，上还有蚤。花了不少的钱疏通，才让洋人把他放上了船。单开了一间房，二十天后，上总算是干净了，只是发全剃了，终日着帽子不肯摘下来，成了游轮一景。”

傅侗文手指捻沈奚脖子里的珍珠项链，一颗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珠子，有浅粉的光泽。

沈奚追上他。

“说不上太好，”那人躬，低声说，“昨日夜里烧起来，人眼下是糊涂着的。”

此时，前一班车次的旅客早离了站，今日从上海驶出的车也都在上午出去了。站内外都没了闲杂人，枕木震颤着，车早早减了速，缓慢地借着刹车后的余力入站内。

结果小旅店窗外临着破败的弄堂，墙下经年累月被人得气熏天，别说晒被子，推了窗就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……

私人包下的火车，一节车，两节车厢。在第一节车厢里的人都没见过傅侗文，忽然见个先生闯入，手都按在枪柄上，到有人叫“三爷”，大伙才安下了心。

他这个老男人的心得很，寻常人很难再到了。

傅侗汌夜里难安眠，被不知什么东西咬得上一块块地红，瘙无用，去质问旅店老板，为何房里会有咬人的虫子，老板和伙计嘲笑他见识短，告诉这位小少爷，那咬人的虫子叫蚤，是旅馆里最常见的。

人生过半，将至不惑。

傅侗文还没等车停稳，已经握住门边的金属扶手，登上车。

一声汽笛鸣叫划破长空。

面前这个

“三爷，是这个了。”私人租用的火车上有特殊的信号旗，很好认。

独有傅侗文替侗汌看懂了，灵堂里的挽联被搬出去焚烧时，他亲手把那幅取下来，放在侗汌的怀里。这悲欢哀怨，他竟和一个不相熟的女孩子有了共鸣。

房间溜达着，唱着小调，只等着哪位光着膀子的爷们拉进去个一夜夫妻。

“人如何了？”傅侗文向前走着，不看过两旁的人，只问第二节车厢门外的人。

火车在铁轨尽，天地一线直行而来。

傅侗文和沈奚立刻上了站台。

一路防备着到上海，总算是见到主顾了。

“侗汌在英国，和一个华侨的女孩子很要好，”他像要在今日，在这个火车站台上，在夕阳下把往事都说尽，“带来给我看过两回，他回国后在和那个女孩子通信，婚期也商量着定了。因为我家里不太接纳华侨，也算是私定终。”

“没有，没有医生敢接——”

可那日顾义仁的事还是穿心刺肺。“终其一生报效家国”，相似的话，侗汌说过，侗临也说过，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……

华侨家庭，女孩子没学过古文学，挑了现成的句子：

他被人取笑到少爷脾气上来，自己买伙计烧了的水洗床单，还想要晒被子。

上穷碧落下黄泉，两茫茫皆不见。

“后来，那女孩子送来一副挽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