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，他的少爷脾气全上来了，把书房的唱片机抱到卧室里。

“三哥教你唱好不好？”

沈奚烧了开水，端到房间里，给他脸、手。

报纸上每日都提巴黎和会，全法都知中国即将再次失去什么。

他略停顿，耐心和她解释：“我的生意大，资产复杂，都要事先交代好。比方说，国内各地的公馆、公寓，还有矿产、商社和公司，

“敬故人。”谭庆项附和。

他再说：“待从收拾旧山河，朝天阙。这句最是好。”

强颜作笑不难，难得是在心里过得去这个坎。

那晚，傅侗文说了不少的话。

敬所有志士，那些为强我中华，收复国土而努力……蚍蜉撼大树，可笑不自量的故人们。

只有早醒的一群人。

沈奚低，看脚下的水。她不想打扰他们，就着自己的杯子，也在小口喝着酒。她酒量不好，三两口，面颊就热烘烘的，眼里也蕴了水光。

“你笑好了，我们这些人唱不好，才显得三爷您唱得好。”她拿话捧着他，逗他开心。

三杯酒敬完，傅侗文坐回到椅子里，他看着满地的酒水，久久不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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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叹：“太聪明也不好，三哥就是吃了早慧的亏。”

两个异姓兄弟，同时倾杯，把剩下所有的酒，悉数倒下去。

“最后的酒……敬故人。”傅侗文最后。

“我们这儿又不是领事馆，”谭庆项拿起叉子，在吃生牡蛎，“要围，也围那里。不过也没什么好围的了。”

这天夜里，他犯了两次心绞痛。

傅侗文也清楚，他这段日子是在过鬼门关，为以防不测，他叫来了周礼巡。

“你叫他来干什么？”沈奚呼不稳。

没两日，傅侗文再次被送到医院里。从一月到法国后，傅侗文在医院里住的时间，比在公寓都多。法国医生不会有“郁结于心”的说法，但也常交代她这个病人家属，要尽量保证病人心情舒畅。可说完，连医生自己也觉得，这是句废话。

她装着担心，扭看向窗外：“好像都走了，那些留法学生。”

沈奚的咙哽住，一口饮尽杯中酒。

久到沈奚察觉了不妥，他恰巧探手，去拿水杯。在傅侗文喝水时，她分明看到一滴水从他的下颏落。这个角度，谭庆项是看不到的。

谭庆项没反应，喝水的傅侗文也没反应，她要不是亲眼所见，都以为是幻觉。

周礼巡也是颇有脾气的少爷，今日却老实。

沈奚一看周礼巡进门，当即识破了他的想法，眼立时红了，都来不及掩饰。傅侗文怕周礼巡瞧见她的脆弱，向外挥手：“叫你再进来。”

真是荒唐的敬酒，人家是小杯倾倒，他们两个却举着大玻璃杯……水汇聚，四下里全是酒。半个饭厅的地上全是酒，两人的鞋鞋底都了，她的鞋也是。

沈奚抗议：“我没天赋。”

让他在外候着，掉就走，多一句废话没有。

“和侗汌一样。”他取笑她。

……

傅侗文拉沈奚的手：“好好的，这又是怎么了？”

他又说：“还是满江红最好。”

两人笑了一会，傅侗文被劝着睡了。

他被她用热巾渥着脸，好不惬意，“嗯”了声，也陪她唱假戏：“越发懂规矩了。”

国土分裂日，同胞血时，他被惊醒，发现边已经站满了人。

他说：“三哥这戏瘾上来了，谁都拦不住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