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谨知仝则没有生命危险，之所以不愿走，并不是在执着等待他醒转。而是这样看着，一时间不舍得离开。

“我知。”裴谨淡淡回应，却连眼都没抬一下，更没有起的意思。

不会真如他想得那般吧，合上房门，游恒眼紧着了几，不过话说回来，他可是从没见过少保如此上心对待过一个人……

仝则当然不至于死，只是被炸弹伤及了心肺，引发一点内出血。因为昏迷过去，后续的事一概不知。而在他昏迷期间，裴谨着人请来最好的军医，从到脚为他诊治了一番。又命人用最快速度补好窗，再将周遭凡是听到爆炸动静的商全封口，连哄带吓勒令一字不许外，不过短短一个钟的时间，就掩盖住了这场临近午夜时分的惊人风波。

床上昏迷的人，清醒时无疑是聪明的――有底线，立场分明，看得清是非，同时还能兼顾自己人事的原则。积极生活，努力向上，适逢突变，不迁怒亦不抱怨，犹记得他起后第一句话，没有问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，也没有质疑自己送礼之举是否在转嫁危机，只是问――你有没有受伤。

其人长得好，直到现在他才打从心里承认，灯影中的脸庞，五官漂亮得无可挑剔，在无助的苍白里，在倔强的峰上，多了那么一点平日里不会显的清澈纯真。

仝则脸色苍白，眉拧紧着，在睡梦中半点都不安稳。一向阳光洒脱的人，好似没什么事能让他略萦心上，此时那密的睫却柔的垂着，密密实实，每颤动一下，便看得人心口一紧。

仝则送裴谨离开，尝试着往前挪了一步，一动之后，他禁不住捂住了口，因为自腹腔至心口毫无征兆地，掀起如翻江倒海似的浪涛，本收煞不住，跟着一热乎乎，腥甜的味涌上来，他拼命想忍下，却本忍耐不住。

噗地一口热血出，他在恍惚间心想，莫非自己要死了么？这念一起，双登时就是一，摇摇晃晃跪倒在地，眼前蓦地黑了下去。

儿。

为什么要连不去？裴谨自己也在反复思量这个问题。

“少保，时候不早该回去了。”游恒按下对屋内两个人不分轩轾的担忧，尽职尽责提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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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问谁人没有小算盘，裴谨何尝不是先以利诱惑其人，但他业已谅解了仝则所谓的“贪婪”，或许是从他义无反顾答应去盗取千姬的文件那一刻，或许

游恒近来才被仝开了窍，打量着裴谨凝眉沉思，心下有些明白，又有些茫然，到底不好直白地再问，想了想，还是默默退了出去。

无辜得惹人疼爱。

这人是个矛盾，裴谨看得出他一直以来潜在的挣扎，既想要自己靠山，又明白彼此是在利用对方，一方面不想被完全控制，另一方面却又不想失去平等对话的权利。

游恒办好所有差事，再来向裴谨复命时，已是凌晨一点钟，这期间，裴谨一直守在仝则边，一动未动，连姿势几乎都不曾换过。

几个钟过去了，也许是因为负伤，也许是因为心烦扰，仝则上的胡茬蓬蓬冒出来，茸茸可爱。并没有沧桑感，只是为他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忧郁冷峻。裴谨看惯他的坚毅、自觉、主动、乐观，这一刻的脆弱无助，实在显得陌生又引人入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