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在死后，阿鼻地狱的大门会敞开来，迎八方恶人。我一想到地狱，心里就怕得慌。”季三昧口上说怕，却走得不紧不慢，步子一收一放，端方雅正，“‘一念心嗔被火烧’，我师父好像是这样教导我的，我有些忘了，朱爷爷，老话是这样说的吗？”

季三昧收起了吐的蛇信，不仅不再追问，还出了天真而残忍的笑容：“朱爷爷人这般好，定不会进地狱。我听师父说，西方极乐世界……”

老朱仰看着瓦蓝瓦蓝的天：“可不是，我伺候许老太爷的时候，许老太爷还未婚；后来许老太爷病逝，我就照顾还是个娃娃的许老爷；现在又照顾许小公子。我看着他们家一代传一代的，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啦。”

季三昧在无人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，两颗虎牙沾着一点晶莹的唾，在阳光下闪过一星微光。

后，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轰然关闭，门上贴着一金光璀璨的封印符咒。

季三昧感叹：“嚯，三朝元老。”

季三昧将噙在口中的烟雾吐出，化在空中，口吻轻快又柔和,嗓音如同一颗颗落下玉盘的走珠似的：“您和我骨相相近，相貌定然也差不离，年轻时定然俊美无双。”

老朱的僵了，向来鲜龙活的在口腔里挣扎蹦，想挣个松快，却仍是一坨僵化的死肉，几乎要堵掉他呼的气。

老朱家装作没听到那句臭不要脸的自夸，笑：“真是嘴甜的孩子。”

――他们已经知了？什么“被火烧”，什么阿鼻地狱，难不成是什么暗示？

封印之咒，人不得入，人不得出，封于其中，插翅难逃。

老朱似有感慨,说：“三昧法师小小年纪就有大能，生得又这般漂亮，我怎敢乱攀附呢？”

岁月是个挑剔的手艺人，挑挑拣拣,把一切能称之为“美”的东西拿走，沥干了的杂质,全都沉积在一双眼睛里，让一双本来明亮鲜活的眼睛蒙上暗沉沉的酱黄色，让一张脸附满蛛纹的刻痕,这就是所谓岁月的痕迹。

季三昧：“那您怕吗？”

――一条有毒的幼蛇扬起了他牲畜无害的脸，慢条斯理地吐出了蛇信。

这句夸赞过后，他却仓皇地别过了脸去，似乎是不愿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。

老朱咧开嘴：“老啦，干不动啦。”

老朱对三年前那个夏日记忆犹新。许老爷在家点

“少时貂蝉老来猴。”老朱家叹了一声。

他尽情地使用着华彩的辞章描绘着那个世界，好像全然没注意到老朱的灰白面色。

老朱家一张面虽说已经松垮,但骨相是美的,鼻子括，双饱满,依稀可见年轻时端庄秀气的模样。

老朱笑：“怕什么？”

第35章螽斯（二十四）

――这孩子知到什么程度？

许宅坐北朝南,阳光充沛，初夏的阳光晒在肤上，容易叫人把“”和“热”这两种感官混淆起来。季三昧抓一抓被晒得发的胳膊,仰用目光描摹了一番老朱家下巴的线条，笑：“朱爷爷，您长得跟我很像啊。”

季三昧却浑然不觉，继续问：“您从小就进了许家伺候吗？”

季三昧在老朱家背后跟着,把入的青烟按两短三长的频率吐出,像是小孩儿玩的音节游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