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珏回：“你还真是被关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雀儿了。中路红巾军捷报频传，上都被毁，平章升任仪同三司并江南等行中书省左丞相。这是元廷对咱们的示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师杭，我瞧你委顿在此，实在不快。你这样的女人，应该去些正经事，而不是整日为了男人忧心惊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不惧她冷言冷语，一笑了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哼，上都乃皇帝老儿的行，烧便烧了，难还怕他不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女人真是聪明至极，但在某些事上也糊涂至极。黄珏无奈：“你猜的不错。陈友谅遣兵攻池州，孟开平将要随我一支援赵元帅，在九华山扎营结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师杭听出他在劝自己，心中难免感激，可惜他们的立场并不相同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这人的脾本没变。师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，问：“什么丞相，齐元兴不是平章政事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随丞相亲征，听闻孟开平后院专的女人就快病死了，故而来此一探。能有如你般不惧我、打趣我的女子实属难得，你若病死了，我多少还是会可惜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闻言，师杭垂睫，不甚在意：“你同我说这么多作甚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顿了顿，继续：“朱升为丞相荐浙东四学士――青田刘基、金华宋濂、丽水叶琛、龙泉章溢，人人皆为博学鸿儒之贤士，入府奉为上宾。齐文忠先锋有功，今后便要升任一府之长驻守建德了。至于你男人，攻无不克，战无不胜，丞相赐他银碗文绮、名长枪，几位元帅中，数他年岁最轻也最风光无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言及至此，也没旁的好说了。黄珏起辞：“我此来也并非空手，另带了些礼交给了青云。这丫从前在我阿姐跟前服侍，心思细，人也可靠，你大可以放心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黄将军预备在建德待多久？”她转而问，“还是说，孟开平又要调往别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给一个叛军子升官，师杭发觉元廷的官员当真是昏了了：“八十余年的两都巡幸惯例，如今都被你们一把火给毁了，的确是彪炳史册的‘大功绩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数年后，丞相又经过那村，见了那树，他当即下将战袍解下披在树上，说‘封尔为凌霜侯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听了，不由朗声笑：“我与他要争斗，可我与你能有什么可争的？不在一谋利的朋友，才能得长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罢，黄珏侧首看向院墙边的柿子树，指着它：“这树还有个名字，叫作凌霜侯。早年，丞相寒冬腊月里为人追杀，饥渴难耐之际偶遇此树，也算是恰逢其时，救了他一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似乎对此并不十分在乎，他了句词：“俗话说，宁为太平犬，莫作乱世人。咱们本是淮右布衣，天下于吾等何加焉？可既然走到这一步，已经回不了了。杨完者败亡，其麾下二三十万人皆作鸟兽散，咱们若败了，麾下数十万人亦将化作飞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，他们是得意之人，你我却皆为失意之人啊。师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况且，再大的功绩，也比不上你男人和齐文忠啊……哦，对了，还有那位朱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长长地叹了一声，那张总是神采飞扬的俊脸上，难得显出几分怅惘苦闷。

        师杭早听说过赵至春的名。此战汇集两位元帅，想来是极不好打的，于是她：“那我便不去了，不如留守建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抬手开了木匣，顷刻间，她的话语戛然而止――

        什么礼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千古兴亡多少事？悠悠，不尽长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当时若有趁手的家伙使，恐怕早就置她于死地了。师杭依旧不咸不淡：“你若当真这般心开阔，不如先与孟开平重修于好，千万别背地里翻脸不认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浙东四学士博闻强识，堪为大才，你心中的丘壑经纬又岂逊于他们许多？他们在你这样的岁数，尚不如你远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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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师杭见了哭笑不得：“好歹是个将军，这点东西还至于巴巴儿地送来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眼角眉梢皆是意气，不徐不疾：“元廷施暴于民，内斗纷纷，可谓自断手脚矣。别以为造反算什么恶行，咱们义军文不贪财，武不怕死，除暴安良，吊民伐罪，岂不比大都那群尸位素餐者强得多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故事，连孟开平都未讲过。师杭听了，觉得齐元兴还是有些不凡气度的，称得上枭雄二字：“树皆封侯，那么我想，若有朝一日齐元兴当真登上了皇位，定会让你们也功成名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里面，竟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解了包袱，发现其中原是两瓶秋梨膏，另有一个木匣，也不知装的什么吃食。

        似他们这般，结交的朋友多，死去的朋友更多，谁敢将心轻易挂在旁人上？

        黄珏笑她天真：“你不想去，孟开平放得下吗？他生怕自个儿在前拼命，你悄无声息地在后咽气了。他是一定要将你放在眼子底下的。”

对不住，今日来向你赔罪还不成吗？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，不如从今朝起，你我再重新结交一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走后，师杭压不住好奇，忙将青云唤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