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便似苍鹰一般。”老人疏眉微挑，终究没有睁眼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四三折、胜于先胜，笑掩兵书

闭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七叔不想弄得太尴尬，淡：“信号来时，自然知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同坐车内的老人终于睁眼，转过两利剑也似的视线，一反沿途放台丞副贰自刮东风、充耳不闻的态度。

        崔滟月眺向门口，若有所思的眸光似能穿透黑布，看见飘动的云雾底那华美肃穆的建筑群。“但属下忍不住想，就算见得信号，要从这儿赶至秋水亭，便即沿路无阻，咱们上山也花了两刻有余，这……岂非误了主人之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不过，知礼敬台丞的，都是他谈剑笏的朋友。谈大人忽生知己之感，抱拳口称“久仰”时那是真心诚意，半点儿没掺假。

        谈剑笏与南损在公开场合见过几回，说不上交情，过往只觉这人架子甚大，虽说是兼斗鸡场主的读书人，义利双修，称得是“儒商”，也没有白眼看人的必要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来谈大人平生不好斗，实无比武的需求；二来说是信誉卓著，声威烜赫，但这种开了铺面欢迎大家来、押注打赌一翻两瞪眼的玩法，谈大人虽非学先生，总觉得像是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这你就不用担心了。七叔半闭浊目，倚着方放松子。“必要时，此间直薄秋水亭，不过须臾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损淡：“台丞与殷夫子看得起在下，专于沉沙谷一会，我已吩咐门人，将今日之排程推迟一日。为防有不知情者闯入，联外诸要上，均安排弟子守候，遇有登门求鉴，须得说明原委，就近安排歇宿，待明儿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下官昔日在京，署里同僚十分热衷，彼此传递战报，研究得津津有味。我后来才知，怎么出爪、怎么啄目还都是有名堂的，论起来丝毫不输拳经剑谱。撰写斗鸡场战报尤其讲究，非惟文字晓畅、引经据典，首重者不偏不倚，持平而论，如此赌客才能放心信任，无论输赢都肯再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台丞出远门心情一贯不好，下车时神色冷淡，迳坐于竹制轮椅之上，拱手说了句“有劳谷主”。偏偏南损也是个冷面的，袍袖一扬，延请二人入谷，并无多余客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倒没有。”谈剑笏没听出讥嘲之意，殷勤陪笑：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再大声点啊。”萧谏纸一指窗外。“秋水亭之人一定对京里的同行很有兴趣的，你们交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萧谏纸斜乜着他，慢条斯理：“合著你对斗鸡忒有研究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谈剑笏游宦东海多年，剑冢又是朝廷于东海武林之，惯与江湖往来，宣达官家旨意，但威名赫赫、黑白两无不礼敬的沉沙谷秋水亭，今日他还是一回履迹。

        谈剑笏自说自话半天，好不容易挑起台丞兴致，神一振，赶紧打蛇随棍上：“台丞也觉得像罢。场里捉对厮杀，旁边一堆人看，末了还写成战报雕付梓，说这个趾爪厉害、那个喙尖如钩……这不就是斗鸡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过得片刻，崔滟月才打破沉默，口吻恭谨，不带感情，问的却是风牛不相及之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白袍高冠的谷主南损亲自在牌楼下等候，剑眉凤目，昂藏，周透着矫矫不群的出尘气质，果是当今儒门的面人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便似苍鹰一般？”青年语带讥诮，只是藏得很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斗鸡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南谷主，今日贵谷不开张……呃，我是说不对外开放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可真是礼遇啊！谈大人还未赞叹，忽见一抹瘦小灰影夹在随侍的几名门人之间，猥琐得可以，却不是驱车小厮是谁？下巴差点落地，不好在人前反脸训斥，低：“你干什么？回去照看车！”所幸南损与萧老台丞均未转，当是空气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老台丞不同意斗鸡的比喻，但秋水亭摆出的接待规格，谈剑笏还是很满意的：巾帻齐整、腰悬长剑的秋水门人分列旁，清一色的白衣，绵延里许，直到高悬“秋水为鉴”牌匾的谷口牌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吩咐在此接应，谷底若有动静，长者如何得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

        谈剑笏不免尴尬，毕竟刚对南损有些好感，总觉秋水亭偌大排场，回应似该热切些才是。但谈大人自己就不是个能言善的主儿，边推轮椅，琢磨着如何替老台丞打点人情、同谷主套近乎，回见旁诸人并未跟来，反往谷外行去，奇：

        赶车的小厮“噗哧”一声，低颤抖，谈剑笏才知又给台丞洗了脸，摸摸鼻子没敢吱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