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自己练习撼山拳多年、又挨了前辈顾祐三拳指点的缘故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哪怕是外乡人，顾前辈依旧愿意分出一份武运，馈赠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错过了顾祐的这份遗赠，遗憾当然会有，只不过没有什么后悔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一手持绿竹行山杖，一手轻轻握拳，说“没关系。顾祐前辈是北俱芦洲人氏，他的武运留给此洲武夫，天经地义。我唯有练拳更勤，才对得起顾前辈的这份期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对于陈平安而言，这份馈赠，分两种，武运没接住，心意得抓牢。

        会真正折损自利益的时候，还能分出是非，明辨取舍，不以得失乱心境，才是真正的理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笑“陈先生能这么想，说明顾祐的眼光很好，我弟弟李槐也不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总觉得听李柳说话，有些哪里有些不对劲，可好像又浑然天成，本该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一想到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，也就见怪不怪了，光是自己祖宅所在的那条泥瓶巷，就有南婆娑洲的剑仙曹曦，书简湖顾璨，当然也要算上他陈平安。

        游人陆陆续续登上高台，陈平安与李柳就不再言语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有了十六人后，高台四面八方，同时出现十六条云雾凝聚而成的雪白蛟龙，颅靠近高台，每一条云海蛟龙便像一艘渡船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说“一次十六人，可以分别骑乘蛟龙，可以无视小天地禁制，顺利进入龙天。也算是水龙宗的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率先走上一条蛟龙的颅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依样画葫芦，抬脚跨上云雾白龙的颅，轻轻站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刚有人打算后到高台却要争先，高台上便浮现出一位青衣神人的缥缈影，说“底下便是潭坑，尸骸皆是争渡客。生死事大事小，诸位自己掂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概只有陈平安察觉到这位青衣神人的站立位置，距离李柳最远。

        十六条水运化成的雪白蛟龙开始缓缓升空，刚要破开厚重云海，让乘客依稀见到一粒高悬天幕的金光，便是毫无征兆地一个骤然下坠。

        四周云雾茫茫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驾驭脚下蛟龙，来到陈平安边，微笑“那粒金光，是济渎中祠庙香火华凝聚而成的一日形，亦是水龙宗的本之一，不过进展缓慢，因为不得其法，胚子打磨得糙无比，一开始就走了歪路，按照祠庙如今的香火积攒速度，再给水龙宗一万年光阴，都不成事。水龙宗修士想要在龙天自造日月的可能，比起从醇儒陈淳安肩抢来那对日月，还要小很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仰望去，唯有高不见天、下不见底的云海，不见那点金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自言自语“换成我是水龙宗修士，会是同样的选择吧，哪怕只有这一粒光亮，就愿意一直积攒香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说“陈先生，修一事，与武夫修行，还是不太一样，不是不可以讲究滴水穿石的笨功夫，可一旦修之人只讲求这个，就不成，练气士哪怕长寿，依旧经不起山中枯坐几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点笑“记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约莫一炷香后，云雾蛟龙轻轻一晃，四爪贴地，四周云雾散去，众人视野豁然开朗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发现自己站在一座云海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低望去，是一座建造在巨大岛屿上的雄伟城池，如同王朝京城，城池周边，青山环绕，宝光转。

        岛屿雄城之外，又有大小不一的岛屿，各有古朴建筑或依山或临水，如众星拱月，护卫好似位于天地中央的那座京城。

        碧波千里，一望无垠。

        云海之上，悬停着一艘艘碧绿颜色的符舟，有小如乌篷船，有大如楼船战舰。

        水正李源站在不远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柳带着陈平安，一起走向这位连水龙宗祖师堂嫡传都不认识的少年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源带着两人走向一艘楼船，登船后，不见动作，也不见渡船有任何修士，渡船便自行启程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源轻声“凫山岛水运灵气充沛，空置百年，可以让陈先生在那边下榻修行，而且距离行旧址也不算远，乘坐符舟，半个时辰即可到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点点，“有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源便有些惴惴不安，心里很不踏实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源又小心翼翼问“是否需要为凫水岛安排一些手脚伶俐的婢女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柳说“问我什么？问陈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源便立即转询问陈平安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平安笑着说“已经很叨扰了，不用这么麻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云海上有栋略显突兀的高楼，驻守此地的一位水龙宗元婴修士，站在楼层栏杆，瞧见那年轻女子和少年腰间的螭龙玉牌后，便收起了查询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难免有些狐疑，水龙宗的供奉、客卿几乎都认识，为何这两位都是生面孔？难是与崇玄署和浮萍剑湖沾亲带故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