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家的默许，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，于赤水域劫杀致仕的一品大员，又岂能揪不出行凶之人？

        有条线逐渐串起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份，拼凑出一帧骇人听闻、偏又入情入理的恐怖图像。叶藏柯想起制裁铁鹞庄诸人时，曾截获的求救鹰书。后来……他把那封信给了谁？

        五爷察言观色，拍去指掌间的糕饼屑，慢条斯理地翻着卷宗，出夹在文档中的一张上佳蚕茧纸，尽经过细心压平，仍可见得其上折痕宛然，正是那封书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我江湖一场，鱼帮水，水帮鱼。大兄居高位，家财万贯，休想我家破人亡，死收场。赤炼堂不日将至天瑶镇，望大兄于北疏通一二，可救我父子五人，则余生仍供大兄驱策，刀里来水火里去，绝无二话。弟铁衫字。”字迹工整端正，说不上什么神意气，只觉得平庸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霍铁衫半生戎，便通文墨，也写不出像样的字，必是口述让人代笔，言语间的匪气被去大半，但仍能读出满满的威胁之意。收信者的份不能被人知晓，故隐去名称谓不提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藏柯初见鹰书，直觉是发给乔归泉的求救信，以霍铁衫与乔归泉、雷彪之间的关系，这推断十分合理。此际看事情的角度一变，文中所称“大兄”，说是长声亦无不可；执夷、湖阴俱在天瑶镇北，且长声既有官，比辞去武弁的乔归泉更合乎“居高位”的说法，令长声声名鹊起的剿匪功勋，显是由霍铁衫协助合，那些被官兵砍去记功的“贼首”，怕是死于霍家父子刀下的无辜百姓。

        霍铁衫与乔归泉的合作，甚至是这层关系的副产品——为了在赤水转运使的治下杀人，不致引起雷彪反弹，索让霍铁衫充任雷彪打手，同杀一批百姓，两厢各取所需。

        乔归泉可能知长声的存在，也可能并不知晓，但雷彪肯定不知长声扮演的角色，故绸缪布局对付雷彪的总瓢把子和雷五爷，事前事后全没意识到有长声掺和在内。若非应风色机警，留意到官银的箱子，又误打误撞扒出了霍铁衫的份，长声简直就是个透明人，怎么都牵连不到他那儿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使回到官银丢失一案上，形势都对长声大大有利。东镇要彻查此事，须引一铁腕强干的地方大员为臂助，届时有谁比执夷城尹、讨贼名将，素有“飞鸣刀”美誉的长声大人更合适的？

        （看来……就是长声了。）

        所欠者，唯证据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到了这当口，咱们不妨慢着吃。”雷五爷仿佛有窥听心语的本领，仔仔细细抹净手口，淡然：“我来继续盯守，待大人哪天出门蹓跶，便潜入衙门找贼赃……我是说找证据。老弟你呢，赶紧找你那奇小兄弟去，好好商量怎生里应外合，下回逮他个现行，将此事个了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在风云峡的寝居内睁眼坐起，脑袋兀自昏沉的应风色都觉降界是草草结束了的，与前几次的气氛节奏绝不相同。

        尽在室里的下半场淫靡荒诞，到最后所有人都抛开矜持，干得高迭起，应风色左拥右抱支应无暇，早分不清下交叠的胴是储之沁、江

        橙或柳玉蒸，也许还有满霜和洛雪晴……意识却是倏然中止的，便在胡天胡地之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