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世上有些人就不活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茅屋墙底插着第二枝羽箭，应是适才离屋之际，虞龙雪松弦的那一，落点与第一枝差不到两寸，深浅一致，可见美妇人控力准，已至随心所之境。

        简豫仍坐于原，连姿势都没变，很难判断是她避过了箭，或虞龙雪真打着活捉妖女的主意，但无论原本是何盘算，都随简豫无意交出女婴，即将走到至极相对的境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墨玉般凝肃的黑襦女子，令应风色本能感到心慌，仿佛明知深不见底的林影间伏有狞兽，却什么也看不见，不知哪一霎眼即扑来，畔那宛若枯木的跛脚老也是。两人的下一动，眼看便是血肉撕裂，剑去刀来；悚栗和压迫感攫取了青年，即使在降界面对黑山老妖或灰巨虎时似都不曾有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墙外忽来一阵哦悠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承平久息干戈事，侥幸得充文武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子嗓音有些浊哑，以应风色对医的涉猎疏，也知此人肺带虚火，痰热阻壅，应在家中好生静养，实不该于他人的屋墙外诗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声气听着舒心，旷达中自带轩昂，不迂不阔，中气不足底气足，定是饱读诗书的大儒，非茶楼评书的腔板可比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人：“……除灾辟患宜君王，益寿延龄后天地！”中气倒是足的，却没什么记忆点，如耳畔回风，倏忽即逝。

        墙外弓刀次第垂落，远制高点忽不见了箭镞的金属钝光，似不敢以械对之。

        两名初老的男子哈哈大笑，携手走进柴门，一人锦衣华服，乌帻高山冠，五绺长须乌灰交杂，相貌清癯，年轻时必是美男子，惟面色蜡黄，肌肤无甚光泽，明显有恙，眸光湛然有神，却是丝毫不逊于年轻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人肩背微佝，几乎察觉不出他比畔的锦衣儒者高得多，中等量，肤黝黑，燕髭与眉鬓略见灰淡，说不准有多大年纪；白棉袍灰褙子、草鞋绑，单肩披着棉布长口袋，背了只与莫婷近似的乌木医箱，只差未持摇铃，便是乡下常见的郎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相挽而入，引来两声惊呼：“……老爷！”“先生！”俱是女子所发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见虞龙雪吃惊回，原本不动如山的简豫匆匆起，提裙碎步出迎，满透着撒也似的小儿女情状，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，哪儿有半点“红蝠鬼母”的妖邪架势？

        锦衣儒者笑顾虞龙雪：“你讨了任公和飞燕卫去，我知定是要胡闹的，不想竟闹到了先生家里。”连连摇，说是斥责却难掩溺，仿佛面对的是坐地撒泼的宝贝女儿，又气又好笑。

        虞龙雪自是不服，但“先生”二字如紧箍咒般兜落下，明白自己闯了大祸，歙着小嘴儿嚅嗫半天，既不敢反口，又拉不下脸歉，顿有些进退维谷。

        锦衣儒者倒舍不得让她太难堪，掂量着教训够了，对阿妍招手。少女识趣地上前挽住姨娘，乖巧：“姨父好，前辈好。我叫阿妍，与二位尊长请安。”说着福了半幅。

        虞龙雪被她挽住手臂，只能跟着行礼，小声喊了“先生”，话匣一开，别扭渐去，低：“多年未见，先生没怎么变，袁祐……我家老爷却无先生的本领，也是我不好，照顾得不周全。天可怜见，让我夫妻俩又寻到了先生，望先生……袁祐他……”眼眶一红，倔强地咬抿嘴，撑着不在众人面前掉泪，这模样竟倍添丽色，令人心难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