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甜一笑，毫不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橙……江师妹真是漂亮。”胖书生喃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着众人之面别喊闺名，好歹加个‘师妹’。”应风色忍不住提醒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以他的眼光，江橙也算貌美如花，此际静下心来打量，发现她眼距略宽，琼鼻在五官的占比稍嫌大了些，但巴掌大的猫儿脸轮廓分明，形如菱角的微噘上鲜滋饱水，整仍在美人的范畴之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，没了。”畔传来龙大方失望的咕哝，窗边不知何时已无江橙踪影，约莫是梳去了。应风色拍他背后竹架权作安，赫见手染殷红，以为龙大方受了伤，但红渍略微刺鼻，却非是血腥气，凑近一闻：“……是朱砂。”扫过月光皎洁的庭院里，见砚台扣于青砖，底下漫开大片乌渍，掠前蘸指细辨，果是朱色而非墨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怪了。”龙大方随后而至，这才发觉有异：“怎会是红墨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应风色心念微动，又掠至大殿阶下的香炉旁，沾满红墨的手掌往斑剥朝天的炉底一抹，刻痕吃入朱渍，显现出符篆似的花纹来，但灰泥填污，仍难悉辨。“龙大方，把那块砚台拿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龙大方依言捧过，应风色用袖子抹了抹炉底，把残剩的朱砂倾入，朱在鎏金刻痕间漫开，显现出一个掌心大小、似八卦又似两仪无极的繁复图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……雷法！”应、龙方二人对望一眼，不约而同脱口齐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术法中所谓之“雷法”，最初是脱胎自门建醮所用的雷法秘仪，聚集施术者内的先天阳气于极小一点，常用于点燃线香、火烛，乃至符箓黄纸。

        名目听来威风，实际上的效果却引人发噱。与其说中看不中用，倒不如说就是专门为了唬无知百姓之用，才生出的旁门伎俩，施展的要求极低，只消在掌心正确描绘出术式结构，凝气聚神，在一定的距离内，便能使易燃之物起火，火绒、硝石尤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兰若寺”里出现朱砂墨、雷法符篆，考虑到燕赤霞的士份，也不是太不合理，但两人在其中嗅到的使令气息，怎么看都像是为解令安排的伏笔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这个雷法术式是反刻在香炉的底，左右颠倒，恍若镜映。刻反的符箓是没用的，与乱画一气没什么分别，益发猜不透是何用意。有鉴于阴谋家随随便便在一间破败的地藏王庙外竖起石碑，就说是兰若寺，布置燕赤霞隐居之时，信手刻错了一枚雷法符篆，似也是合情合理的乌龙失误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不知为何，应风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，偏偏又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雷法？哪有雷法？为何是雷法？”运古色压在两人背上伸探脑，饶富兴致。他换了杂役僧常见的灰色海青，外罩木兰色的五条衣，龙大方有杀错就没放过，拼命抖起发的包袱，两人枪剑吵闹不休，直到江橙牵着一名女童走出来，忽然双双失语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橙重新穿好紫绸诃子白绉裙，臂间还真挽了条薄纱披帛，月牙白的缎鞋几与的脚背肌肤同色，梳顺的乌秀发挽成了俏的坠髻子，仙气十足，绣像本里的绝色少女聂小倩走出，也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女已是艳色人，女童却丝毫不逊，难想像“美艳”与“稚龄”两种相悖的质，竟能在一张小脸上合得如此自然。与江橙仙气底下隐约浮动的野诱惑不同，女童致的脸让人既爱又怜，仿佛稍稍用力些个，就会不小心将她碎了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衣着款式与江橙相类，只是改成翠绿鹅黄相间，如此活泼的用色却被卷起数叠的薄纱袖子、拼命穿高以免下摆拖地的裙裳等，弄得活像女儿偷穿娘亲的衣裳，说不出的古怪。